親情文章:那個你最在意的人
親情文章:那個你最在意的人
奶奶病了,吃點東西就吐。
這不科學啊,以前那會,她飯量挺好的,清早沖一碗麥乳精喝了,還能再吃倆雞蛋;要不一碗雞蛋茶,還能再加半塊饅頭。
父親說:“媽,你咋了?”
奶奶說:“難受。”
“你不吐能不中?”
“不吐,嗓子里總有東西膈應(yīng)著,頂著推著的讓人吐。”
父親電話里同我說:“準備帶你奶去縣人民醫(yī)院做個檢查,就是擔心歲數(shù)大了,照胃鏡怕不現(xiàn)實。”
我說:“沒辦法照胃鏡,總還有其它辦法。總之要去好好檢查一下。”
“你奶說他想你們了!昨天她跟我說,我還數(shù)落了她一頓。我說,我喊他們都回來,守著你,你發(fā)工資給他們。中不中?”
我又把我父親數(shù)落一頓:“以后這話不要再說,你知道這話一說出來就是雪上加霜,傷口上撒鹽巴嗎?”
父親詰問我:“那我該咋說?”
你就說:“等幾個月就回來了不就行了。”
“萬一你們春節(jié)沒回來呢?”
“那你就繼續(xù)編排,說臨時有事耽擱了,春節(jié)罷了又回來……”
“這不是騙人嗎?”
“這是哄不是騙。老人,哄一哄要開心不少…”
“是不是我老了以后,你也會這么哄騙我?”父親問。
面對父親的發(fā)問,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只好心虛的說:“你不是還沒老的嘛,等老了再說。”
父親是個老實人,說話老是直杠杠的,有時候讓人接受不了。也因此,他過往的大半輩子吃下不少嘴巴上的虧。都說禍從口出,可他總不長記性。同時,他內(nèi)心里由祖上遺傳下的優(yōu)越膨脹到極點。他常跟我說:“我們是書香人家應(yīng)當怎么怎么……”
我很不以為然的說:“然而,你還是個小老百姓,并沒有比別人不一樣到哪…”我的意思,父親不能老拿這個說事,這種話特別會膨脹自己,也膨脹自己的小輩。人太把自己當回事,基本上已經(jīng)在退步了。
父親喝醉的時候,老是說我們不夠爭氣,說他如何如何的期望,最終又如何如何的失望。那時候我通常是不說話的,我走開,但心情糟糕透頂?,F(xiàn)在父親還說這種話不?
沒聽說了。大概是絕望了,又或許確實已想通參透,因為我不停給他灌輸另外一些思想。我說:“期望是個作踐自己的東西,又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頭,沒用。自私的說法,每個人都會到想明白的年紀,等想明白都會盡可能的安頓好自己。他沒想好的時候,你說什么,期望什么都是白搭。”
父親問我:“我還算開明吧?”
“算。我們漸漸懂事以來,你從來沒有逼迫過我們什么。雖然因為我們思慮不健全也錯失了不少事情,但總算沒釀成大禍。”
我的概念里,與其早些闖禍以察處事不易也不要太晚受罪到老晚節(jié)不保,什么意思?就是體會了疼痛,才能更準確的理解疼痛,也才更能感同身受,更知道寬容于人。
當然也不是說,一個娃娃完全不用教育,教育是必然的,尤其家庭教育比學校教育更實在,更穩(wěn)妥。家庭教育是一個人所有教育的啟蒙。
人一開始就是一株小樹苗,修枝是一種必然,但他只是某一個階段的需要。一定時間之后,再修實在是干預(yù)成長。至于這個樹到底能成活多久,也是它自己的命運,天雷、山洪、冰雹……有很多無法預(yù)料的自然災(zāi)害。人,同樣如此。
老實說奶奶對父親的教育太過謹小慎微。謹小慎微的擔驚受怕變成了嚴加管教,我的印象里,非打即罵是常態(tài)。不光如此,奶奶對于父親對我們的教育也常常形成干擾,經(jīng)常性的添油加醋,本來一板子都完了的事情,最后多挨了兩板子。
當然,父親并不領(lǐng)她的情,成年后的父親依舊無所事事,還酩酊大醉四處惹禍給她。所以奶奶的這種填鴨式教育便一直持續(xù)。如今,歲數(shù)大了,打不動了也就不打了,不打之后,父親反倒不像先前那樣了。
如今上了歲數(shù)的奶奶,對父親的依賴比從前更甚,已經(jīng)到了亦步亦趨的地步。父親要騎摩托出去,奶奶上前一把扯下鑰匙問他:“你去哪?”
父親哭笑不得。
上了歲數(shù)的奶奶對于他特別上心的事情時,耳朵一點不背,但凡父親跟人講電話,她總會悉心去聽,她在意的無非是是不是有人又約他兒子出去了,是不是父親又要出遠門了。
這些,都是奶奶不能夠接受的。奶奶的要求是,出去,可以,把我?guī)е黄稹?/p>
除父親以外的人,誰說我?guī)?,她都是不會去的。她就磨自己的兒子。大概她以為,只有自己的兒子才靠得住。別人,她不敢委以信任。
姑姑要來接奶奶去小住,她拒絕了。別人給她吃的,她從來不動。但是通過父親的手遞過來的東西她便欣然接受。有時候她也會謙讓說不吃,但還是會接下。
所以,我一直鼓勵父親,別指望我媽,我媽對奶奶再好,奶奶也不會領(lǐng)情,你不一樣,你哪怕只有一丟丟的付出,她也會心滿意足的如獲至寶。
父親問我:“何以見得?”
我說:“長期忖出來的。”
一個人對周遭人喜好的判斷,即使是家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也許除開父親我能排上第二,但在奶奶與父親之間,我仍然是局外人。
父親不是不懂。父親也老了,自顧尚且不暇,哪有空顧及那么多。再加上父親肯定以為奶奶的矯情更應(yīng)該是做女兒家們應(yīng)該多在意的。奈何,做女兒家們都有意成全,奶奶卻固執(zhí)的全然不受。
父親電話里同我說:“奶奶問他,檢查不需要扎針吧?扎針疼!”
父親回奶奶:“不需要扎針,閉上眼睛躺著,再睜開就檢查好了。”
“藥,苦吧?”
“不苦。你別品味,趁著還沒感覺到苦,就喝下肚了。”
村衛(wèi)生所里給奶奶量血壓的時候,奶奶血壓高達240。我問父親,“寄給你的大蘿芙木,小蘿芙木粉沒沖著喝?”
“她不喝,他連開水都不喝。”
我說:“你記著沖給她喝。”
父親說:“我沒有,我做活計回來得晚。”
“那就大清早起來,監(jiān)督著她喝完。”
奶奶喜歡耍些小性子,她看父親一旁監(jiān)督她,就說:“水燙,我等等喝,你該忙啥忙啥去…”
至于她喝沒喝,連父親也不太清楚。
我媽電話里經(jīng)常向我打小報告:你奶說她吃不下飯,現(xiàn)在又躲在她屋里吃糖、吃面包…
我同樣覺得很無奈。我勸我媽:“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了,別堵現(xiàn)場拆穿她。
”那就由著她?“
我回:”下次我電話里給她說吧。“
而我又能怎么說,我會說,奶啊,最近又乖了沒有?我有一點關(guān)于我爺爺?shù)年惸昱f事想等下次回來當面問你。她總是說:”啥,我身體好住哩,就是腿使不上力。“
其實奶奶悄悄背著人吃東西,最喜歡給人看到的是父親,奶奶過濾掉了自己很不在意的事,卻很享受與父親躲貓貓的游戲,就像她以前對父親的拼命管教,父親愈加變本加厲一樣;現(xiàn)在角色反轉(zhuǎn)了,奶奶同樣希望父親能夠?qū)λ┯杞^對的包容。當然,這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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