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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yōu)秀的隨筆文章閱讀:煤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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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xué)習(xí)啦:煤爐是以煤做為燃料的爐具,在北方常用來冬季取暖和做飯使用。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煤爐》這篇文章吧。

  噗——,父親弓下腰,鼓起腮幫子,吹著了火。濃煙升騰而起,父親的身影就隱在了濃煙里。伴隨著咳嗽和眼淚,父親一邊往他面前這個綠皮圓桶形的大家伙里填一種拳頭大的黑黑亮亮的東西,一邊彎著腰用一把破扇子嘩啦嘩啦地扇著。父親從夕陽西下一直扇到暮色四合,濃煙漸漸地變成了稀薄的淡藍(lán)色。

  我和妹妹在旁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充滿驚奇。我總覺得這個綠皮的大家伙長得跟炮仗很像,只不過個頭大了無數(shù)倍。我想它燃著火后一會兒就要爆炸,那響聲肯定也比炮仗響無數(shù)倍,于是我迅速地捂上了耳朵。

  妹妹看我捂耳朵,她也捂上了耳朵。我身子向后傾,一條腿前一條腿后,做好了隨時逃奔的準(zhǔn)備??删薮蟮暮闷嫘淖屛掖绮轿磁?,仍然像被捉住了頭頸的鴨子,脖子盡量伸得長長的,向那個綠皮家伙探看著。妹妹見我這樣,意識到危險在即,便躲到了我身后,也伸頭朝那兒看,還不時地抬頭看看我,大氣不敢出,連鼻涕掛在下巴上都不知道。

  淡藍(lán)色的煙散去了,父親停止了扇動,直起了腰,臉上蕩出了一波笑容。他拍了拍手,突然對我和妹妹說,看,這就是煤爐。

  我一下子如卸重負(fù),收回了腿,把手從耳朵上放下來,也故作老成地拍了拍,說,這就是煤爐啊,我還以為是大炮仗呢。我回過頭朝依然一臉驚恐的妹妹做了個鬼臉說,真是膽小鬼。

  一直跟屁蟲似的妹妹卻反唇相譏:你才膽小鬼呢,是你先捂耳朵的。

  我和妹妹斗著嘴,來到這個號稱煤爐的大家伙跟前,看到它中間一個圓孔里正呼呼地向上竄著藍(lán)色的火苗,父親先前放進(jìn)去的黑亮的東西外面已經(jīng)泛紅,父親指著它說,這是煤,燒煤爐就靠它。

  我心里很納悶,這玩意不是草,怎么就著了呢?可我的疑問被一股灼熱的氣浪給壓了回去,我和妹妹趕緊縮回了頭。父親把煤爐搬到了屋里,屋里很快就溫暖了。

  那個冬天,奇冷。父親一直跟母親商量一件事:天這么冷,村里有幾戶人家都有了煤爐,咱家也要買一個。

  母親說,村里誰家買了?我咋沒看著呢,是你自己想買吧,買個煤爐要六塊錢呢,抵得上一只雞兩個月的雞蛋錢了,等等再講吧。父親就嘿嘿地樂,說,你賬算得真精,我也是為了孩子們,看他們幾個一個個凍的,有個煤爐家里暖和些,炒菜燒水也齊便。母親說,往年就不冷嗎,不照樣過來了?通常父親的一句能招來母親的八句。母親沒同意,這話就擱下了。

  終于,一場冬雪之后,妹妹臉上起了凍瘡,手上也起了,粗的跟蘿卜似的。這時候母親沒讓父親再磨嘰,對父親說,買一個吧。

  那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父親就起了床。只聽母親說,城里離家有五十里路呢,來回一整天,全靠走,烙餅多帶幾張。我在里屋聽到父親要去城里,馬上胡亂地套衣服,嚷嚷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還沒去過城里哩。睡在一旁的妹妹醒了,咕咕嚨嚨地說,你去我也去。我沖她一瞪眼,叫道,跟屁蟲!

  父親聽到動靜,進(jìn)來一把將我按進(jìn)破舊的被窩里,說,都不許去,好好在家呆著,我去城里買煤爐。接著又附在我耳邊神秘地說,好好在家?guī)妹?,晚上燒好吃的。我雖天生頑劣,可對父親的話從來沒脾氣。

  這一天上午,我是在沮喪和期待中度過的。我無數(shù)次地想象那煤爐的樣子,心里掛念著晚上到底有什么好吃的?;谢秀便钡搅讼挛纾赣H吩咐大姐和二姐去鎮(zhèn)上買兩塊豆腐,然后去了她心愛的菜園子,不多會兒,提著一籃碧綠的青菜回來了。

  母親放下青菜,扛上大鍬,又吩咐我說,帶上妹妹,跟我到小河溝撈螺螄去。小河溝的冰已經(jīng)結(jié)得很厚了,母親拿大鍬砸開了冰面。我沒想到這么冷的天,淺淺的清冽的河水下居然真的會有一顆一顆小孩拳頭大小的螺螄躺在河底,排好了隊似的等著我們來撈。

  母親撈上來十多顆,找了塊石頭砸碎了,就著河水清洗干凈。等我們捧著白生生的螺螄肉回到家,大姐和二姐也從鎮(zhèn)上買了豆腐回來了。此時,日頭也已偏西,可是父親還沒回來。

  百無聊賴,我來到村口,當(dāng)然跟屁蟲妹妹也跟著來了。村口有條路伸向遠(yuǎn)方,我知道這是通往城里的路,父親就是從這條路去城里的,他應(yīng)該還會從這條路回來的。我踮起腳尖極力望向路的盡頭。妹妹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我就奚落她:你才多高,學(xué)我?

  妹妹不甘示弱:你不也什么都沒看到嗎?我說讓我?guī)蛶湍惆?。我抓住妹妹兩根黃毛小辮,盡力往上提。妹妹被我提得呲牙咧嘴,眼看就要哭了,可是她卻突然笑了:哥,哥,你看你看,是大是大!

  小路的遠(yuǎn)處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我們這邊快速地移動。父親肩膀上橫著一根扁擔(dān),一頭挑著一個綠皮的大家伙,名字叫煤爐,一頭挑著一個沉沉的袋子,裝的是煤塊。扁擔(dān)上還搭著父親那破得露出棉絮的棉襖。很顯然,父親走的熱火朝天。那么冷的天,棉襖都脫了。

  父親來到我們面前,騰出一只手拍了拍我和妹妹的頭,朗聲說道,走,回家。

  這是一個暖意融融的冬夜。如豆的油燈映得四壁一片昏黃,煤爐里淡藍(lán)的火舌親熱地舔著鍋底。母親淋上兩小勺菜油,不一會兒油香四溢,她又把早就切好的蔥姜蒜和干辣椒末一股腦地倒進(jìn)鍋里,刺啦一聲,升起一大團蘑菇樣的白氣,濃香便爆炸般地彌漫開來。

  接著大姐放入了白生生的螺螄肉,二姐手持鍋鏟煞有介事地?fù)芘菸嚾馄讨g縮成了一團,二姐一邊撥弄一邊丟進(jìn)幾顆鹽巴,她們做的是那樣的認(rèn)真而專業(yè)。

  父親取出一個小酒盅,倒上七毛錢能打一壺的小燒酒,端坐桌邊靜候大餐開始。我和妹妹無事可做,就在一旁身體前傾,行注目禮。忽聽二姐夸張地大叫一聲,小妹你口水都滴到鍋里去了!大家先是一愣,繼而嘩嘩地笑起來。

  螺螄肉終于熟了,母親讓我和妹妹一人嘗了一塊,由于太燙,我舌尖瞬間長出了一個小泡。我嗷嗷地嚼著,試圖再嘗一塊,可是母親朝鍋里添了開水,又放入了白白的豆腐和碧綠的青菜,蓋上了鍋蓋。似乎過了很長時間,鍋里傳來咕嘟咕嘟的響聲,父親宣布道,好了,吃吧。

  母親掀開鍋蓋,又是一大團帶著奇異香味的白氣噴薄而出。大姐、二姐、我和小妹紛紛吸溜著鼻子,同時伸出筷子,鍋里發(fā)出噼噼啪啪的混響,結(jié)果我們誰也沒夾住什么,于是又發(fā)起第二輪進(jìn)攻,結(jié)果如故。母親喊道,讓著妹妹,一個一個來!

  后來在母親的安排下,按著妹妹、我、二姐、大姐、父親、母親的順序,一家人都吃上了,當(dāng)然也是母親的安排,我和妹妹螺螄肉吃的最多。父親和母親一人吃了一小塊豆腐,然后就只吃青菜了。

  父親端起酒盅,喝了一口七毛燒。從他喝酒的樣子看,我疑心酒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東西。只見父親撮起嘴唇,貼著酒盅邊吸溜了一口,酒入口中,他隨即微瞇雙眼,緊皺雙眉,兩邊嘴角撇成兩個小括號,嘴巴砸吧兩下,吁了一口氣,眉眼便舒展了。這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般連貫完成,似乎是訓(xùn)練有素。不知何時,父親的鼻尖沁出了亮晶晶的汗珠,一片紅云爬滿了他的兩頰。

  屋外的寒風(fēng)帶著尖利的哨音,若有若無地鉆進(jìn)屋內(nèi),父親端起的酒盅停在嘴邊不動了,他突然說了句:有家真好,家里有個煤爐真好。

  母親夾了片菜葉正往嘴里送,含糊地回了句:喝多了。

  作者簡介

  呂樹國,中學(xué)語文教研組組長,西部散文學(xué)會會員。業(yè)余堅持文學(xué)創(chuàng)作。小說、散文作品發(fā)表于《東海民兵》《基層生活》《西部散文選刊》《南飛燕》《映山紅》《淠河》《皖西日報》《分水嶺》《同步悅讀》《作家導(dǎo)刊》《寫手圈》等雜志和微刊;作詞的歌曲《回家看媽媽》入選市春晚獨唱節(jié)目,并上報評選國家級音樂獎;中篇小說《招生》《一把1971年的剪刀》分獲“淠河文學(xué)獎”一、三等獎,散文《小路》獲“淠河文學(xué)獎”二等獎。

  作者:呂樹國

  公眾號:文學(xué)鑒賞與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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