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冬日，我閉目倚靠車窗，忽地想起那早已無跡可尋的初中食堂。

　　那時一碗粉才算真正的早餐，無論多緊張，一定要是在桌前坐著的，一定要有筷子，有熱湯，有嗦粉入口的嘶嘶聲此起彼伏，傳播心照不宣的滿足。

　　靠外的那間食堂人較多，排隊時可見門內(nèi)桌上排著的四五個碗，碗里預(yù)先放著濃黑的醬汁和翠綠的蔥末。舀湯倒進來時，翠綠翩躚起舞，濃黑打一個旋就暈開成一碗溫潤。而恰好，晨光透過廚房背后東南朝向的窗，碗里的熱氣在這光幕上緩緩升騰，纖毫畢現(xiàn)。

　　從這個食堂向內(nèi)，通過一個促狹的房間，忽地又別有洞天般出現(xiàn)一個軒敞的大廳，窗子朝北，窗外正對那個年代常見的用水泥把一塊塊大石頭粘在表面的護坡。這個餐廳人氣大不如前一個，不知是因為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還是大部分人懶得走這幾步。不過這里的粉口味要勝過前一個，還有無限量的腌蘿卜條。無論貪戀的是酸辣的滋味還是小便宜，不用那蘿卜條把粉完全遮蓋絕不善罷甘休。

　　食堂的粉口味自是不及街上，卻有一種微妙的味覺，頑固地攀援于味蕾的記憶里，直到多年后的現(xiàn)在，縱然已化石般面目全非，但爪印仍渺渺地在。

　　若離開后才消失也就罷了，那食堂卻在我們上高中時就已拆除。于是老記憶被新記憶疊加后更加含混不清。而今，潔白順滑的一網(wǎng)勺粉帶著晨光升騰的熱氣，滋溜一下滑入那已臻均勻的溫潤，還浮著舞累后兀自晃搖的點點翠綠——不知怎地，這些情景又穿越多年的空白忽然降臨，仿佛來自時空的蟲洞。

　　該下車了，我落進井水般的冬夜里，對面一排餐館的霓虹燈，仿佛井口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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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 西窗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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