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歷史老人的隨筆：歷史的溫度

　　入冬以來，少雪多霾，阻礙了所有的出行。于是就窩在家里徜徉書中，與書里的人物交流，記取他們的言語，領(lǐng)悟他們的人生，也算是度過這重拾的寒假的最好方式。

　　我看的書比較龐雜，但大多和文史有關(guān)。而且，自己以為“讀而不思則罔，思而不讀則殆”，原因是我眼拙手慢，讀書又全依興趣，所以從未一目十行，但也達不到細(xì)嚼慢咽，而且對興趣差的部分一覽而過，感興趣的章節(jié)還要摘抄下來，已備“反芻”之用。

　　在和韓退之談話時，在和徐少穆交流時，雖然以我的心智無法走進他們的內(nèi)心，但感到冷冰的方塊文字不再只是簡約的符號，多處都是一串串帶著溫度的珠璣，是帶著體溫的歷史活劇的凝結(jié)?？赡?，有些記述并不見于正史，而是以故事的形式在事發(fā)地流傳。拂去歷史的塵埃，抽絲剝繭，一個帶著溫度的歷史坐標(biāo)逐漸呈現(xiàn)在眼前，這坐標(biāo)有歷史的余溫，讀之使人心生暖意。

　　公元819年正月，韓愈直言進諫被貶到距京城八千里外的潮州，“云橫秦嶺家何在”，心灰意冷的韓昌黎先生準(zhǔn)備讓侄孫“好收吾骨瘴江邊”。在潮州任上短短八個月，他奉獻于民，求成于心，為民做了四件大事：除鱷之害，發(fā)展農(nóng)業(yè)，贖放奴婢，興辦教育。使這個文化后進、農(nóng)業(yè)落后、弊政陋習(xí)、學(xué)校不興的蠻荒之地從此走上了發(fā)展之路。在韓愈來潮之前，當(dāng)?shù)刂怀霈F(xiàn)過三名進士，韓愈興利除弊之后，至南宋時，潮州參加科舉考試的學(xué)子最多時竟達總?cè)丝诘氖姆种唬M士也增加至一百七十二名。

　　韓愈是個罪臣，不配享有封地。經(jīng)歷了“雪擁藍(lán)關(guān)馬不前”的他捧給百姓一顆滾燙的心，為潮州帶來了思想文化上的巨大變化。潮州人受其恩，百姓享其利，千百年來，潮州人把韓愈尊為“吾潮導(dǎo)師”。為其建祠，并把城外那條鱷魚出沒的作惡溪改名韓江，江東的筆架山改稱韓山，從此潮州的山山水水都與韓愈聯(lián)系在一起。潮州人給自己的孩子起名時，也忘不了那位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潮州的文人。昌黎路小學(xué)的名字和韓愈有關(guān)，潮州市240多萬人口中，很多人的名字跟韓愈有關(guān)系，其中名字有韓字的有2000多人，名字帶愈字的有1700余人。

　　林則徐是近代中國的第一位功臣。但因英軍的炮火嚇壞了清廷，他卻成了近代史上第一位“罪臣”。1840年9月被革去兩廣總督、欽差大臣之職貶到鎮(zhèn)江，1841年6月 “從重發(fā)往伊犁效力贖罪”。此時黃河泛濫，軍機大臣王鼎(蒲城人)保薦林則徐戴罪治河。治黃功成，林則徐還被“仍往伊犁”。百姓的眼里不容沙子，在廣東和鎮(zhèn)江，前來慰問的群眾阻塞了街巷。林公西行雖然路途艱辛，卻到處受到民間和中下層官員熱情迎送。1842年8月21日離開西安，“自將軍、院、司、道、府以及州縣、營員送于郊外者三十余人”。抵蘭州時，督撫親率出城相迎......歷經(jīng)四個月零三天的艱難跋涉，林公終達伊犁，伊犁將軍布彥泰立即到寓所慰問。一路上，百姓不認(rèn)為他是去就罪，倒像是英雄凱旋經(jīng)過，而來為之壯行。

　　林則徐在流放伊犁期間，他建議屯田實邊，捐私銀設(shè)計修建河渠，從而解決了邊陲官府和百姓的吃糧問題。這段河渠被后人稱為“林公渠”，造福當(dāng)?shù)匾话俣嗄?，?967年新渠建成才退役;他積極推廣的“林公井”(坎兒井)，現(xiàn)仍造福百姓。

　　厚重的歷史，魯迅看到的是“滿本都寫著‘吃人’兩個字”，君王借禮教愚弄殘害百姓，這份血性也是歷史的溫度，是冰點歷史。然而，帝王的高冷與百姓的溫護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百姓這個秤砣量出的卻是帶有人性體溫的歷史。

　　歷史老人就是這樣奇怪：君封王賞的封地雖然輝煌灼目，但卻會因君王而去，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也會因朝代更替而失;百姓的贊許雖微不足道，但遠(yuǎn)比帝王的褒獎更有溫度，因而更恒久。

　　合上歷史的書頁，李唐王朝早已作古，滿清王朝也已作昔。但百姓用心賜贈韓愈的這塊封地卻使李唐王朝的一方江山在當(dāng)時已山河更名易姓，且不曾因為朝代的更替而“易主”，享祀一千二百年，而且將一直延續(xù)下去。三公里長的林公渠、遍布新疆的林公井還暖暖的留在祖國邊陲，滋潤、溫暖著華夏大地的一隅。韓愈祀享的一山一水一祠，以林公命名的渠井，是百姓的“封贈”，跨越了朝代更迭，超越了歷史，與山河同壽，與天地同春，凝鑄成了豐碑，成了歷史的坐標(biāo)。

　　本文作者：一土(微信公眾號：三賢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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