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語文閱讀:落日
坐在峰頂,盡自冥想著,落日早已沉落得沒一點聲息。下面是學(xué)習(xí)啦小編收集整理的初三語文閱讀文章《落日》以供大家欣賞。
落日
我住在公社那間小樓,三面都是窗子。珠江三角夏天的傍晚,落日所有澄藍(lán)天空上的白云,都染成了嫣紅的彩霞。這時候,我那間小房間也就變成嫣紅色的了。那嫣紅色的彩霞幾乎要從窗子里流進(jìn)我的房間來。再加上樹葉反射著一粒一粒的金光,再加上從海洋那里吹來的帶濕意的風(fēng),這時候,可真舒適,真美呵!
那間小樓的前面不遠(yuǎn)就是紫日峰。說是峰,其實是很矮的。但是,登上峰頂,可以看腳下滾滾向大海流去的珠江;可以看二十公里外的廣州市的輪廓外景;還可以把全公社各個大隊的村落、河灣、田野,盡收眼底。好久了,我就想在傍晚攀到峰頂,去看一看這落日怎樣把滿天的云彩染成嫣紅,去看一看在這嫣紅的晚霞照耀下,所有這些景物到底有多光彩,有多壯麗。
那一天,我獨自一個人終于從一條小路攀上了峰的最高處。我去的時候,正是落日迅速往下沉落的時候。象是怕趕不上什么隆重的典禮一樣,我急忙忙地往上攀登,而且攀登一會兒就一回頭,生怕在這攀登的當(dāng)兒,落日沉落珠江,晚霞失掉光彩。還好,待我攀到峰頂,回過頭去看西天那輪圓日時,它正放射著萬道光芒懸在明鏡也似的珠江上空。江和天的涯際,正是籠罩在蒼茫暮色中的廣州。望過去,影影綽綽,頓添上一筆濃濃的神話色彩。這時候,這江和天的涯際,這影影綽綽的廣州上空,正橫列著無限遠(yuǎn)的一條一條泛白色的云彩,它們無限遠(yuǎn)地伸張著,很使著無限遠(yuǎn)的一條一條泛白色的云彩,它們無限遠(yuǎn)地伸張著,很使人想起莊子《逍遙游》里的大鵬,這云彩,正是它的翅膀。但是,就在這一瞬間,這翅膀變成金黃的了。近落日處,那金黃是被火燒一樣的;遠(yuǎn)處,是深色的;再遠(yuǎn)處,是淡色的。這時候,在那影影綽綽的地方,我仿佛看見一串一串綠珍珠似的燈亮著了,那霧氣中的綠色,和著這深淡相間的黃金色,只有用絢爛,燦然,光彩這樣一類的字眼才能形容它的萬一。我仰起頭來,看天空正頂著幾朵烏云,呆癡癡的,沉悶悶的,可真煞風(fēng)景。但是,正在我埋怨它們時,那落日也正忙著把它的光輝染在它們的身上,只見它們的邊緣漸漸地都被黃金鑲起來了(多象愛美的女人的衣飾),漸漸地,它們的中間也被黃金染透了。正在這時候,海洋上刮來的風(fēng)越刮越起勁了,這烏云,經(jīng)不住這海風(fēng)猛力地吹,竟保持不住它的莊重,扳不住它的沉悶的面孔,一下子風(fēng)流云散,象扯絮似的散在澄藍(lán)的,象海一樣的天空里了。風(fēng)流云散處,幾顆明亮的星子閃爍著初顯光輝。這峰頂上,有著很多樹木,有攀天擎日的松樹,有窈窕多姿的檸檬桉,有亭亭玉立的梧桐。這時候,它們都分潤著落日的光輝,在葉子的閃爍出一粒一粒金色的火花,那海風(fēng),徑自一個勁兒地把它們向落日的方向吹,那樹葉子,顫抖著,喧囂著,躬著腰兒,帶著歡樂,感激落日這一天的給予。這時候,珠江的水涌起了微微波瀾,在它那貯滿黃金的懷里,帶帆的和不帶帆的漁船,往來奔波,你分不清它們是剛出發(fā)還是漁罷歸航。花尾渡順流而下,在一片澄黃的天地中,渡船的周身都亮起了銀白的燈光,乍望去象是遺失在江里的一條閃閃發(fā)光的項鏈。江上,從花尾渡飄起悠揚的音樂,它順風(fēng)飄揚,從東而西,從下而上,頓然間響徹滿江,滿岸,滿峰,滿天地。
一個不留神,落日栽到了江水深處。它一落,那黃金就馬上變成嫣紅了。那江和天的涯涂滿了嫣紅;那影影綽綽的廣州市罩滿了嫣紅;那剛才扯成了扯絮的烏云也變成了嫣紅。這時候,所有的樹木,所有的原野,所有的江水,帆檣,人物,都象輕紗似的被籠在嫣紅里了。只有那高高的沒有云彩的天空隙處,才不為嫣紅所動,變得更純,更深,更青。
這時候,村落里窗上的燈光亮了;江里漁船上的燈光亮了;遙遠(yuǎn)的廣州市的上空,騰起了一片為燈光所凝聚的光輝,幾乎把天和江的涯際的嫣紅沖散。在這嫣紅的天地里,我知道,炊煙落處,彌漫了飯香和菜香;人們在勞動了一天后用江水沖散了一天的疲勞和汗液;每一扇窗子的燈光下面有著笑語、閑談、歌聲。而在廣州,馬路上亮滿了燈光,人們換上輕飄飄的衣裳,在馬路上,在劇院里,在茶樓上,消遣自己的夜晚。所以,和著這嫣紅,落日,澄清的天空,閃爍的燈火,使我聯(lián)想起來的是溫柔,是安慰,是和平,是休息,是姿色嫵媚的少女風(fēng)姿,是音色寧靜的輕音樂。再想下去,就是明天,就是日出,就又是滿天云霞。……
暮色越來越重,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想古時候那些詩人們關(guān)于落日、黃昏的詠唱上去了。他們幾乎都是借落日(他們叫做夕陽)來發(fā)泄自己的哀傷,自己的沒落,自己的孤獨以及諸如此類的情緒。到了李商隱,吟出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那可真算到了用沒落心情詠落日極致。把落日,黃昏,頹垣,敗柳,視為一種衰落的美,并且把它們和自己的傷感、沒落等情緒結(jié)合起來,這幾乎是多少年來唯心主義美學(xué)的一條定則。不獨中國人如此,外國人也是如此。我記起十九世紀(jì)的法國詩人瑪拉美就說過一段非常典型的話。他說:“我愛上了的種種,皆可一言以蔽之曰:衰落。所以,一年之中,我偏好的季節(jié),是盛夏已闌,清秋將至的日子;一日這中,我散步的時間,是太陽快下去了,依依不舍的把黃銅色的光線照在灰墻上,把紅銅色照在瓦片上的一刻兒。”我還記得,他這篇文章的題目就叫做《秋天的哀刻怨》,從題目到內(nèi)容,真可說是把頹廢的思想披露的淋漓盡致,他是那些喜歡“衰落”美的人們的代言人。我們的時代不同了,我人應(yīng)該歌詠日出,歌詠早晨,歌詠一切剛剛開始、剛剛萌芽的新生的東西,對于一切衰落,我們應(yīng)該擯棄。但是,我們?nèi)绻耘f把衰落和落日,和黃昏聯(lián)系起來,而且認(rèn)為它們是一種天然的聯(lián)系,那我坐在這紫日峰頂,可真要替這落日,這黃昏叫一聲屈。因為我分明看到了它們的黃金的壯麗,嫣紅的溫柔,而且我分明從它們那里看到我們幸福的生活另一方面……
坐在峰頂,盡自冥想著,落日早已沉落得沒一點聲息,天的涯際的一點嫣紅也早已消逝得沒一點痕跡。那村落里,漁船上的燈光更明亮了,那澄青的天空更寧靜更深邃了,星子撒滿天空,暮色太深了。我得趕緊下山,今晚沒有月亮,不然,就看不見下山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