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天就越來越冷了，在這個時節(jié)吃點羊肉，是最愜意不過的了。說起冬天的羊肉鍋子，我想，隨州城里的同齡人，不會忘記，老徐家的羊肉館子吧。

　　這還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的味道。老徐的羊肉館子，開在(原先)長征旅社門前，三間敞房，用石棉瓦搭了個簡易棚子遮擋風雨。兩個舊油桶做的爐子，旁邊用兩塊稍厚點的木板支起了個案子，擺著些裝著油鹽佐料的大小碗盆，這些就是老徐的廚房。兩口黑不溜秋滿是油漬的大鐵鍋，在呼嘯的北風里，把鍋子里濃烈的羊肉膻味，吹得遠遠地……

　　那時的生活，沒有現(xiàn)在這么豐富，走到哪里，大小餐館里都有麻將機。成天沒有什么正經(jīng)事，除了閑逛，就是一幫酒肉朋友聚在起喝酒。 老徐的館子就是我們常去的地方，去的次數(shù)多了，慢慢的與老徐混熟了，每次去見到他，都會與他聊幾句話抽支煙。看著他油亮的臉上泛著紅色的血絲，叼著煙站在爐子前翻炒著鍋里。那些連皮帶骨的羊肉，經(jīng)他分割成小塊，在沸滾的大鍋里除掉油漬后，再用冷水洗凈瀝干水氣，待爐子上的鍋燒得狼煙四起，那些經(jīng)羊油、豬油爆香的老姜、八角、干辣椒，散溢出厚厚的香味，老徐把羊肉倒進去。加醬油白酒翻炒后注水煮沸后，上鍋蓋，讓煤的綿火慢慢的煨燉，剩下的味道交給時間了……

　　忙完這些，老徐閑下來了，他用火鉗在爐子里夾起塊煤歪著頭燃了支煙，騰出的手里抱著個大瓷缸子，坐在矮椅子上喝著釅釅的茉莉花茶，見到熟悉的老臉們或主顧來了，起身迎上去說幾句玩笑話，相互遞煙寒喧，他的耳朵兩邊夾著煙，手指縫里也夾支煙，嘴上還不停地叼著煙，真正做到了煙不離手，也應驗了煙酒不分家的俗語，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們那個時代，為人處世的方式。

　　任憑老徐與客人開著什么樣的玩笑，他的嫲嫲都裝作沒聽到，也不答腔回應，默不作聲的在水池邊擇蒜苗、洗菠菜、切白菜。小兒子徐三與哥哥繼續(xù)在案子上，用大小刀子分割羊肉，做著手中的事，徐老頭的姑娘長得好看，與嫂子收拾桌子，給爐子加煤燒水。

　　每天， 總是還不到晌午，凜冽的北風里那些萎縮在軍大衣里、戴著狗皮帽子的人，搓著手、跺著腳、捂著耳雜在寒潮里吐著白氣，急急忙忙地涌進棚子，拎著那些串著火苗子的煤爐子，迫不急待地坐在矮桌子前，慫著將要從鼻腔里流出來的清鼻涕，狠不得把一雙雙凍僵的手放在爐子里燒。

　　現(xiàn)在回想起那三間敞房，從掀開擋風的厚簾子邁進房間里，撲鼻而來的是羊肉那種濃烈的膻味，看到的是一群被焦煤煙子氣味熏得睜不開的眼晴，他們圍坐在沸騰的羊肉湯霧氣里，抽著‘白鶴"香煙。從那些吃得酣暢淋漓的臉上，冒著熱氣的頭上，使勁吼出的來劃拳聲中，感受到對生活的甘苦充滿熱情，他們的吆喝充滿力量與快感。勸酒與碰杯的暄嘩聲音，真的是蕩氣回長，不夸張的說可以掀翻屋頂。他們稱兄道弟的談著當下與過往，爭論著霍元甲與陳真的功夫……

　　最后，他們摻扶著歪歪扭扭地走在，漂著雪花的茫茫夜色里。再次大聲吼著：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搏激流，歷盡苦難癡心不改，少年壯志不言愁……

　　只是現(xiàn)在，物質(zhì)上富裕起來了。這些平常人的生活，那些舊時光的老兄老弟們，有的發(fā)達了，有的衰敗了，有的死了還總被談起，有的話著也被遺忘。這些都隨著時間在變化，朋友們相互間越來越客氣，講究，吃飯的桌子很大，請客的酒店豪華，動不動都花費千把，兄弟們心里都清楚、明白，只是嘴上不說。

　　有時想哈，如果硬要把生活的美好，放在那個時期，可能，老徐的羊肉館子，就是我的黃金時代……

　　【本文作者：小菊(微信公眾號：老事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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