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靜的文章精選
柴靜(1976年1月1日-),生于山西臨汾,畢業(yè)于中國傳媒大學學習電視編輯專業(yè)。是非常著名的主持人。也是非常受歡迎的文學作家。下面是學習啦小編為你整理的關于柴靜的文章精選,希望對你有用!
關于柴靜的文章精選1:生命不是用來比較的
不要去聽那些聲音,你唯一需要關心的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是虛擬的,所以無用。
白巖松有天安慰我:“人們聲稱的最美好的歲月其實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憶起來的時候才那么幸福。”
只有同樣經(jīng)歷過無邊黑暗的人,才有資格說,我理解你。
獨立不是不聽話,獨立是只聽真理的話。
很多語言都是假的,只有一起經(jīng)歷過的才是真的。
非典期間在醫(yī)院采訪到一個女病人,舉著吊瓶,看著攝像拿鏡頭對著她,轉身跟醫(yī)生說:再拍,再拍我就把口罩摘下來親丫的。我們都哈哈大笑。911后不久,美國人就開始做娛樂脫口秀,忍著眼淚說笑,我當時不明白,現(xiàn)在理解了,人們還能笑的時候,是最不容易被打敗的。
有些笑容背后是緊咬牙關的靈魂。
強大的人不是征服什么,而是能承受什么。
我問路盧安克:我怎么老沒辦法改變我的弱點? 他說:如果那么容易的話,還要這么漫長的人生干什么?
生命不是用來比較,而是用來完成。所以其實我們更需要的,只是在這個過程里,不斷的傳播收割自己。雖然有時候這個過程會有些長,可是不要慌,生命沒有那么分秒必爭。覺得亂的時候,就停下來把字整理清楚。然后再出發(fā)。沉住氣,忠于內心,生命才飽滿。
關于柴靜的文章精選2
十年前,陳虻找我的時候,原話是說,我們要給白巖松找一個女搭檔。
我當時還沒想換工作,陳虻說你來我們年會玩玩吧,也見見大家。
那年年會是白巖松主持的,象他書里寫的,“以惡搞和折磨領導”為主題,我跟臺長分一組,白巖松問“1919年五四運動發(fā)生在什么季節(jié)?”臺長按鈕搶答“冬季”------大概他腦子閃現(xiàn)的都是系圍巾的男女群雕。于是被大笑著羞辱一番,最后好象錢包也被搶掉了,一撒,天空中都是現(xiàn)金。
我當時覺得,這個地方有點意思。
晚上有同事打電話來,聲音低沉:“巖松要跟你談談。”我一去,一屋子男同志,搞得跟面試一樣。后來我才知道,其實是因為巖松這個人什么都彪悍,就是不習慣跟女生單獨講話。
一晚上他就問了我兩個問題,問:“你喜歡誰的音樂?”我好象說的是平克弗洛依德。他問:“華人的呢?”“羅大佑。”
就這兩個,他沒再問什么問題,只說了一句“這是條很長的路,你要作好長跑的準備”。
我剛到連線,沒有任何新聞經(jīng)驗,日子不好過。
現(xiàn)在想起來,他當時是制片人,壓力比誰都大,也不能對我拔苗助長,別人笑我的時候,他心里估計比誰都難受。
有次我穿裙子到辦公室,他叫我過去,說“回去把衣服換了。”當時我不理解他,后來明白他是怕我柔弱,怕我不能在這個腥烈的戰(zhàn)場上生存。
有一陣子我連結尾評論都不會寫了,怎么寫都通不過,領導等著審,我瞪著眼坐在桌前,他進來遞給我一張紙,是他替我寫的串場詞。我慚愧又感動,一直留著那張紙。
他一直不安慰我,只有一次深夜,看我還坐在辦公室剪片子,進來對我說了一句,“人們號稱最幸福的歲月其實往往是最痛苦的,只不過回憶起來非常美好。”
后來我去了調查,跟他見面很少,幾年中評論部分分合合,不過很多離開的人鑰匙串上,都是掛著新聞評論部的小方銅牌,磨得精光锃亮。 2008年會是我主持的,那個年會只剩下一個簡單流程了,輪到巖松上臺發(fā)言,他就說了幾句話,其中一句是“我們忠誠的是新聞,不是任何領導”。
底下坐的都是領導,悄然無聲。
這幾年,他做時評,天天在新聞的風口浪尖上。
有人說,說這些干嘛,就算沒有風險,有什么意義。
他在書里寫到他的節(jié)目《新聞1十1》,“多簡單的名字,1十1=2,誰都知道,但環(huán)境稍有改變,僅僅是有利可圖,就會在一瞬間,讓相當多的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脫口而出1十1=3。”所以他說的捍衛(wèi)常識,其實是要用千斤之力來扭住的。
他在書里說到喜歡曾國藩,沒細說,我大概理解一點,因為想要有所建設的人,多半是象蔡元培說的鍋里的小魚,兩邊煎,哪方都不討好,保守派覺得你冒進,激進派覺得你迂腐。唯有苦苦支撐。
我沒聽他沮喪抱怨過,我遇到事的時候,他也不安慰,就在南院的傳達室里放一個袋子,讓人留給我,里面裝著書,還有十幾本雜志,都是藝術方面的。我理解他的意思,他希望什么都不要影響到生命的豐美。
巖松媽媽七十多歲了,我有次見她,老人家看我一會兒,說,老看你節(jié)目,別讓你媽擔心。然后說,“我天天看電視,也替巖松揪著心。”
這話我聽了心里挺難受,所以有時候也想勸勸他。他就一句話,“有人在前頭,你們也好走些”。
他這本新書出版,托人轉我一本,上面寫“柴靜:這一站,幸福”。
我翻開扉頁,上面印著倉央嘉措的詩:“一個人需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過一生,這佛光閃閃的高原,三步兩步便是天堂,卻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
身為同事,看這書時最觸動我的,是他滿腔沒有說出的話。
他曾經(jīng)以年青人的狂狷,寫過《渴望年老》,今天他四十二歲,鬢角灰白,人生的重負真實地壓在肩上。我們不多交談,只每年秋天,新鮮的內蒙羊肉來了,他就叫上八九個老男人,在他家聚一次。有次喝了點兒酒,看臺灣民歌三十年的演唱會。他喜歡胡德夫,一架鋼琴,唱《匆匆》。
“初看春花紅,轉眼已成冬,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頭,韶光逝去無影蹤……匆匆,匆匆,莫等到了盡頭,枉嘆此行成空……” 他喃喃自語“我恨不能給他跪下”。我回頭看到他淚光閃閃。
這是一條最遙遠的路,以他的資歷聲望,本可以選擇更容易的方向,但他沒有后退,也沒有拐彎,只是往前走去。
關于柴靜的文章精選3:紀念葉企孫先生
回來的飛機上看書,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愣了一會兒,我不認識這個人,只是覺得很少見到這樣恬靜沉毅的臉,真好看。
看完才知道,我們這些知道李政道,錢學森,錢三強,王淦昌……的人,原本都應該知道他——他是他們的老師。
李政道大二的時候,是他破格選送去美國,當時李政道才19歲,穿著短褲去辦護照,辦公的人員都不相信“怎么會是個兒童?”李政道后來說“他決定了我的命運”。
華羅庚是初中生,是他讓在清華算學系任職,又送去英國深造,華羅庚說“我一生得他愛護無盡”。
那是戰(zhàn)亂烽火時代,但后來的重要科學發(fā)展所依仗的這些人,是他在那時滿地焦土上栽下的桃李。
可是我為什么不知道他?
深夜里我一點點找他的資料。
他生在上海,父親是舊式文人,讓他從小讀經(jīng)史子集。
他幼年已經(jīng)以君子“慎獨”之道要求自己,修身自省,對跟朋友之間“因小故而致割席”之事也寫在筆下:“一時之忿,至今思之,猶有隱痛。”
他訥于言,但一生都保持溫潤如玉的君子之風。
1915年,他在清華上學的時候,成立清華校史上的第一個學生團體——科學會。
每兩周一次科學報告會,輪流作。“范圍極廣,如天演演說、蘋果選種、煤,無線電報之設備、測繪法、力、廢物利用,等等”。
他當時不過十七歲,擬訂的會員守則是:(一)不談宗教,(二)不談政治,(三)宗旨忌遠,(四)議論忌高,(五)切實求學,(六)切實做事。
那種青翠的朝氣里,滿滿的是中國大學的剛剛起步的生機。
1918,他留學美國,后來在哈佛讀博士,導師是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布里奇曼。
他的第一個研究課題,是用X射線短波極限法精確測定基本作用量子h值。實驗結果,在美國《科學院院報》和《光學學會學報上》發(fā)表,很快被國際科學界公認為當時最精確的h值。
這一數(shù)值被國際物理學界沿用達16年之久。
這一年他23歲。
他27歲回國清華執(zhí)教,很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是什么。
他的學生回憶“第一屆學物理的有4個人,第二屆只有兩個人,第三屆只有一個人。從一年級到二年級,到三年級,都是他一個人教的,所有的課都是他一個人開,不是他想一個人單槍匹馬,是他想請人家來,人家不來,也請不到。”
他已不求收獲,只問耕耘。
他執(zhí)教之嚴也是出名的,他的課給李政道的分數(shù)只是83。他允許這學生不聽自己的課“因為你看的參考書比我的更高明”,但是“你的實驗做的不認真,要扣去25分”。
他去世后多年,親人發(fā)現(xiàn)他一直留著當年的那三張答卷,寫在泛黃的昆明土紙上。
看史料的時候,會有一種感慨——在動蕩不安的中國大地上,只要給他們一點點空間,中國知識分子能在石縫里栽種下什么?
他是清華物理系主任,這對他自己來說其實是一種犧牲,相當于要放棄了自己的專業(yè)研究來作行政的工作。因為他把聘任第一流學者到清華任教列為頭等大事。
從1926年到1937年,他先后為物理系和理學院聘來了熊慶來、吳有訓、薩本棟、張子高、黃子卿、周培源、趙忠堯、任之恭等一批學者。
吳有訓還只不過是剛到校的普通教師,資歷年紀都不如他,他把吳有訓的工資定得比自己還高,1934年,他引薦吳有訓接替自己的物理系主任一職。四年后,他力主吳有訓接替自己的理學院院長一職,那時他正當盛年。
馮秉銓畢業(yè)的時候,他對他們說:“我教書不好,對不住你們??墒怯幸稽c對得住你們的就是,我請來教你們的先生個個都比我強。”
他不光要栽種,他還要育土。
他在1929年又組建了清華理學院,其中包括算學、物理、化學、生物、心理、地學6系。
他說凡是出人才的地方,必然是科學文化最盛行、科學土壤最肥沃、科學氣氛最濃厚之地。比如歐洲的哥廷根、慕尼黑和美國的芝加哥等。
中國科學研究停滯數(shù)千年,第一次有了這滾熱得燙手的雄心:”除造就科學致用人才外,尚謀樹立一研究科學之中心,以求中國之學術獨立。”
那點嫩芽,是硬生生從石頭底下頂上來的。
清華的校史有紀錄“早年的清華隸屬北洋政府,實行的是校長個人專權,校長多為官員政客,既無多少學問,更不懂管理,且校長更替十分頻繁,嚴重影響了教育教學工作的正常進行。”
1927年,清華成立教授會和評議會。教授會由各科系教授組成,教授會成員投票選舉各科系主任。評議會由評議員組成,評議員由各科系推舉的教授擔任。
第二年,他當選評議員,當時他不滿30歲。這個改革,就來自“少壯派”的推動。
日后清華校史的研究者說“教授治校,說白了就是拒絕外行人進入學校管理層,把不懂科學、不聞學術、不諳教育的人掃地出門,它防止了舊制度下官僚體系對大學教育的侵蝕和破壞,同時把學校的行政權作分散化處理,形成相互制衡的機制,在保障高等院校的民主辦學、民主管理,保證學校的獨立、學者和學生的思想自由,以及激發(fā)創(chuàng)造力方面,發(fā)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從1929年至1931年的兩年間,清華沒有官方委任的校長,純粹由教授會代表全體教授治校。
當時教授會的宣言是:“清華并非行政機關,學校完全可以超出政潮,獨立進行。”
錢學森是他的學生,了解了這段歷史,就會知道,錢學森去世前的遺問,不光指向未來,也是一次拼力的回頭一望。
他終身未娶,唯與學生親厚,當中有一人叫熊大縝,是他人生里最深的一段感情。
網(wǎng)上可以找到熊當時的照片,生氣勃勃,可以躍紙而出。他們在那幾年里幾乎相依為命。
1938年,熊突然對他說要去冀中抗日。
他明知這學生在河北沒有依靠相熟的人,又沒有政治經(jīng)驗,但是國難當頭,他只能送他去,熊走后,他曾“約有十余天,神思郁郁,心緒茫然,每日只能靜坐室中,讀些英文小說,自求鎮(zhèn)定下來。”
他唯一能安慰的一點,是他能夠幫著自己的學生在后方搜購一些雷管,炸藥等軍用物資,看這書時,我才知道,曾經(jīng)炸碎日軍機車車頭的TNT藥性地雷,是來自熊所在的“技術研究社”的制造,而不是我們小時看的電影《地雷戰(zhàn)》中由農民土法制成。
1939年,國共關系惡化,熊大縝被疑心是國民黨特務,秘密逮捕,在沒有調查核實,沒有經(jīng)過法定程序的情況下,在押送途中被用石塊砸死。
從平津來冀中參加抗日的知識分子將近百人受到株連,在這之后,因為沒有科技力量自制彈藥,冀中的戰(zhàn)士在一段時期內只能拿著空槍,把秸稈塞在子彈袋里作戰(zhàn)。
1947年6月23日,他的日記里寫“今日是舊歷端午節(jié)。每逢端午,吾想到大縝。九年前的端午,他從內地回到天津,那是一個surprise。誰知道以后的事多么可悲。近幾天在讀《白石道人歌曲》,看到他的‘五日凄涼心事’句,更增悲痛”。
建國后他仍然當過一段清華的一把手,一直到1951年。
1968,他已經(jīng)七十歲,因為熊大縝的事,涉嫌“國民黨C.C特務團”被捕。
他在獄中一年半。
看過提審紀錄的黃延復說,他所有的話,其實只有一句”我是科學家,我是老實的,我不說假話”。
之后他由紅衛(wèi)兵組織隔離審查。
他出現(xiàn)幻聽,認為有電臺在監(jiān)視他,“一舉一動都有反映,他喝一口茶,電臺就說他喝茶不對,他走出門,電臺就叫他馬上回去”。
他的侄子看著他,“甚覺悲哀”,說“你是學物理的,你知道電波透不過墻,根本沒有這種事,是幻覺”。
他說“有,是你耳朵聾,聽不見”。
之后他再次入獄,出來的時候,已身患重病,小便失禁,雙腿腫脹難以站立,整個身子弓成九十度。
當時的中關村一帶,有不少人都看過他,他穿著一雙幫裂頭缺的破棉鞋,有時到一家小攤上,向攤主伸手索要一兩個小蘋果,邊走邊嚼。
如果遇到學生模樣的人,他伸手說“你有錢給我?guī)讉€”。
所求不過三五元而已。
后來他已經(jīng)漸漸恢復一些神智,有一次錢三強在中關村的馬路上碰到他,“一看到老師呢,就馬上跑上去跟先生打招呼,表示關懷,先生一看到他來了,馬上就說,你趕快離開我,趕快躲開,以后你見到我,再也不要理我了,躲我遠遠的。”
錢三強當時是二機部的副部長,負責原子彈工程。
他的學生深知他的用意“他知道這么重要的工作,最忌諱同那些政治上有問題的人來往的,他生怕錢三強因此遭到一些不幸”。
兩年后,在北大作教師的張之翔騎著自行車,在校外的一所公寓中找到了他。
張之翔說“他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我說我是張之翔啊,他說哦哦,坐坐。他坐在藤椅上,就給我看,這個腿,兩個腿腫得很厲害,走不了路。他也沒有牢騷,很平靜的。可是人已經(jīng)不像個人形了。我也沒有多少好說的,我說先生多多保重,我就,我就……”
他淚流滿面。
“……我就離開了,以后再也沒有看到他”。
他的侄子說他從沒對任何人講過自己的悲慘,“他的看法好像是世界上和歷史上冤枉的事情很多,沒有必要感嘆自己的人生”。
他只是經(jīng)常坐在一張舊藤椅上,讀點古典詩詞或歷史書打發(fā)時光。
1977年1月13日,他去世。在生命的盡頭,錢臨照去看他時,他取出《宋書》來,翻到范曄寫的((獄中與甥侄書》中的一段:“吾狂釁覆滅,豈復可言,汝等皆當以罪人棄之,然平生行已在懷,猶應可尋,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
我反復念他這幾句話“吾狂釁覆滅,豈復可言,汝等皆當以罪人棄之……”
一直到八十年代,已經(jīng)平反之后,清華想要為他塑像之時,仍有人說“你們要為這個人造像,我就尿它”。
“然平生行已在懷,猶應可尋……”
1929年,他在一篇叫《中國科學界之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的文章里說“有人懷疑中國民族不適宜研究科學,我覺得這些論調都沒有根據(jù)。中國在最近期內方明白研究科學的重要,我們還沒有經(jīng)過長時期的試驗,還不能說我們缺少研究科學的能力。惟有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去做學研究,五十年后再下斷語。諸君要知道,沒有自然科學的民族,決不能在現(xiàn)代立腳得住。”
八十年過去了,他在空白處栽種的一切,讓我這樣的后代得以生活在一個濃蔭蔽頭的世界上,而我卻今天才知道葉企孫先生的存在。
“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
這張照片上,他是如此坦白溫和地看著我,不求理解,不加責問,但這樣的疑問,卻從此重重放在了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