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普遍和諧觀念"，我已經(jīng)考慮了很長時間，而且在一些論文中也有片段論述，但是寫成一篇完整的文章闡發(fā)我的這個觀點，則是在1992年度夏秋之交。是年《世紀風》雜志主編約我為該刊創(chuàng)刊號的"世紀之交"專欄寫篇文章談談在中國文化對當前世界文化發(fā)展的意義。我當時就想到，即將過去的20世紀，曾發(fā)生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使數(shù)千萬人喪失了生命，使人們多少年來創(chuàng)造的文明遭受到難以估計的損失，它是一個悲慘的時代。但是，在這個世紀中，科學技術的長足發(fā)展，人類創(chuàng)造出征服太空的奇跡，特別是近年來有一些有識之士漸漸意識到必須以對話代替對抗，以和平競賽代替軍備競賽，21世紀人類社會才有希望。因此，我們可以說人類社會當前面臨抑詞題應是：和平與發(fā)展。人類發(fā)展的前景必須是和平共處，這就要在國與國、民族與民族、人與人之間建立一種和諧的關系。而發(fā)展就必然涉及對自然如何合理的開發(fā)和利用，也就是說在人和自然之間建立一種和諧的關系。因此我就寫了《在世紀之交--論中國文化的發(fā)展》發(fā)表在《世紀風》的創(chuàng)刊號上。其后，1993年10月在蘇州召開的"第四屆現(xiàn)代化與中國文化研討會"邀我參加會議，我又為該會寫了一篇題為《中國哲學中"普遍和諧觀念"的現(xiàn)代意義》的文章，該文是對上文的補充，并以更為詳細的論述刊于我主編的《國故新知〗中，改題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特點》。現(xiàn)在我把該論文之要點寫在下面，以論證："普遍和諧觀念"的重要意義以及它和上節(jié)所論中國傳統(tǒng)哲學基本命題之關系。
由于"天人合一"這個基本命題和這個基本命題所表現(xiàn)的"體用一源"的思維模式，從根本上說它要求有一套表現(xiàn)此命題和此思維模式的宇宙人生理論，這就是"普遍和諧觀念"的理論。此"普遍和諧觀念"的理論至少包括四個層次：自然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入的和諧、人自我身心內(nèi)外的和諧。照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命題形式和思維模式看，只有"自然"（或曰"天"、"天道"、"天地"等等）為一和諧之整體，此體系才有可能展開。蓋有"天"之和諧，才有"天" 與"人"之和諧；有"天"與"人"之和諧，才有"人"與"人"之和諧，有"人"與"人"之和諧，才有人自我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反之亦然，有人自我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才有"人"與"人"之和諧，有"人"與"人"之和諧，才有"人"與"天"之和諧；有"人"與"天"之和諧，才有"天"(即"自然"）的和諧。"普遍和諧觀念"包含在中國哲學的儒、道、釋（主要是中國化的佛教禪宗）的思想之中，現(xiàn)簡述如下：
"自然的和諧"。"崇尚自然"是道家哲學思想之特色，老子可以說是最早提出"崇尚自然"的哲學家。他認為，人應該效法地，地應該效法天，天應該效法道，" 道"是自然而然的。所以歸根結底人應該效法道。為什么人該效法道呢？這是因為道的特性是"自然無為"。它體現(xiàn)著宇宙的和諧。照老子看，天得到"道"就清明，地得到"道"就安寧，變化（神）得到了"道"就順通，山河得到了"道"就充滿生氣，萬物得到了"道"就生生不息，王侯得到了"道"天下就太平?？梢娎献幼非蟮?quot;道"正是一個安詳寧靜的和諧世界。莊子和老子一樣把"自然"（天地）看成一和諧的整體，他把這種"自然的和諧"叫做"大美"或"天籟" （Cosmic music），"大美"正是一種自然之美，毫無做作的美；"天籟"正是一種最和諧的音樂，由天然所成的音樂，都體現(xiàn)著自然的和諧。
儒家同樣把"自然"（"天"或"天地"）看成一和諧的整體?？鬃诱J為，天的運行是自然而然的，百物的生長是自然而然的。有一次，他看河水的奔流，感慨地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這里也透露出孔子對自然現(xiàn)象的觀察而得到對宇宙人生的便晤，它說明了孔子對自然和諧的認識和向往。《易傳》認為，在陰陽變化中體現(xiàn)了宇宙運行的規(guī)律"自然"的運動是在"元"（自然界萬物的起始）、"亨"（萬物的生長）、"利"（萬物的成熟）、"貞"（萬物的完成）中運行，它表現(xiàn)了自然界萬物生長的和諧和統(tǒng)一。在《易傳》中把自然的最完美的和諧叫作"太和"。以后儒家關于"自然和諧的觀念"大體都是發(fā)揮著這一思想。
佛教當然不可能用肯定的方式直接討論"自然"存在本身的問題，但中國化的佛教禪宗在生，活態(tài)度上卻深受老莊"崇尚自然"的影響。照禪宗看，悟道成佛不要故意追求什么，應該是自自然然、平平常常的生活，在平常生活中悟道。春天看百花齊放，秋天欣賞月色美景，夏日亭受涼風暫至，冬日觀賞大雪紛飛，一切聽任自然，自由自在，這樣便日日是好日，夜夜是良宵。禪宗的這種生活態(tài)度正是基于他們把自己所生活處看成是和諧的整體。人生活在這種和諧整體中不要著意執(zhí)著什么，而應自自然然地生活，那就是把"人問"變成和諧的"天堂"。
"人與自然的和諧"。儒家經(jīng)典（周易）中說："生生之謂易"，是說《周易》是講"生生不息"的道理。照《周易》看，天地最根本的性質就是"生生不息"，它永遠在生息變化之中，而宇宙這種生息變化是一剛健的大流行，因此人也應根據(jù)它的要求自強不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在宇宙間人是最重要的，只有人才能體現(xiàn)"天道"，因為人是宇宙的核心，與天、地并立為"三才"。天地間如無人則不能體現(xiàn)"天"的生生不息，無法體現(xiàn)宇宙活潑的和諧氣象，所以人應該努力追求"人"與"天"的和諧。以后儒家也大體沿著《周易》這一觀念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
在道家中同樣也包含著"人與自然和諧"的觀念。老子認為，"道"的掙性是"自然無為"，因此人應該效法"道"而任自然。他說，"道"之所以尊貴，"德" （人得之于"道"的內(nèi)在本質）之所以重要，在于它對事物不加干涉，這樣人與自然就和諧了。照莊子看，人與自然本為一和諧整體，如果人不去破壞自然，"無以人滅天"，而是順應自然，"順物自然"，那么就可以達到"天地與我為一，萬物與我并生"的和諧境界。
禪宗思想中也有某些"人與自然和諧"的觀念。有個叫雪峰的禪師，有一天到山上去，采得一條樹枝，形狀像蛇，他就在這樹枝背上刻了八個字："本自天然，不假雕琢"，并且把它送了大安禪師。大安禪師看后說，它的本色是自在山中，而且沒有什么刀斧的痕跡。這說明大安禪師比雪峰更加了解"天然"的意義。在《指月錄》中記載著肯源惟信的一段故事。惟信說在沒有學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這時物我是隔離的，山是山、我是我；在他學了一點禪之后，有了一點覺悟，這時"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這時可以說他忘掉了外物，但還沒有忘掉自我；后來他大徹大悟，"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這時他自己就是山，自己就是水，物我兩忘，而與自然化為一體了。這些禪宗故事都說明禪師們也在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
"人與人的和諧"。儒家的主流認為人性善，因此要求通過道德修養(yǎng)來調整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使社會成為一和諧的理想社會。儒家把和諧的理想社會叫作"大同" 社會。在《禮記·禮運》中記載著"大同"社會的藍圖：這個社會是一個"天下為公"的社會，有著和諧的人際關系的社會，富足公平的社會，和平寧靜的社會，夜不閉戶的杜會等等。大概也就是孔子向往的"天下有道"的社會，孟子向往的"行仁政"的社會吧！這個和諧的"大同"社會的理想，當然包含著若干空想成分，而且把和諧社會之理想完全建立在道德修養(yǎng)之提高上也是片面的。但是，以儒家追求建立入與人之間的和諧關系的理想社會來說，不能說是沒有意義的。

道家認為，人有其自然本性，這種自然本性來源于"道"。"道"的特性是"自然無為"，因此人也應該發(fā)揮自然本性的"自然無為"。老子說："故圣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找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能效法"道"的圣人是懂得"無為"的意義的，據(jù)此以實踐之，就可以建立起和諧的社會?！独献印返诎耸轮芯蜑槲覀兠枋隽?quot;小國寡民"的和諧社會。這個社會是一個不追求"人為"而順應自然的社會，是一個無矛盾、無爭奪的社會，是一個和平寧靜、自滿自足的社會。
如果說禪宗在對"自然"的態(tài)度上受更多道家影響，那么在社會問題上則受更多儒家思想影響。禪宗認為，佛性就是人的本性(性），就是人的本心(心），因此佛性問題就是心性問題。只要修養(yǎng)人的心性，就可以使其所在的現(xiàn)實社會生活變成理想的和諧的社會生活。在（壇經(jīng)）中有一首頌最能說明禪宗這一觀點："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yǎng)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若能鉆木取火，淤泥定生紅蓮?？嗄康氖橇妓帲娑氖侵已?；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nèi)非賢。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眼前"，這首頌正表現(xiàn)了禪宗的特點，它不去追求現(xiàn)實生活之外的超現(xiàn)實的佛國凈土，而是要在現(xiàn)實社會中通過心性的修養(yǎng)而實現(xiàn)其超越現(xiàn)實和諧的理想社會。
"自我身心內(nèi)外的和諧"
儒家的和諧社會理想既然是建立在個人的道德修養(yǎng)基礎上，因此特別重視人自我身心內(nèi)外的和諧。照儒家看來，"死生由命，富貴在天"，生死和富貴不是人力可以追求得到的，但人的道德和學問的提高則是要靠人的努力來取得。如果一個人能作到"樂天安命"而"自強不息"，那他就可以達到一種身心內(nèi)外的和諧之境界?？鬃釉澝浪牡茏宇伝卣f："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又說："有顏回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這就是說，顏回對富貴、壽夭無能為力，但他卻是一個有道德和學問的人，而且能在貧困之中保持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孟子認為，要達到"人"與"天"之和諧，就應該"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壽夭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這就是說，一個人如果能保存它的本心，修養(yǎng)他的善性，以實現(xiàn)"天道"對他的要求，短命和長壽對他都是無所謂的，但一定要修養(yǎng)自己保持和"天道"的一致，這就是安身立命了。晉朝有位學者叫潘尼，他寫一篇《安身論》，文中有如下兩段闡發(fā)了儒家安身立命之思想："蓋崇德莫大于安身，安身莫善于存正，存正莫重乎無私，無私莫重于寡欲，是以君子安其身而后動，易其心而后語，定其交而后求，篤其志而后行"，"姑寢蓬室，隱陋巷，披短褐，茹藜藿，環(huán)堵而居，易衣而出，茍存乎道，非不安也"、"安身立命"主要是使自我身心調適，內(nèi)外協(xié)和，以擔當歷史之使命。這種對待生活之態(tài)度也就是宋儒追求之"孔顏樂處"。周敦頤曾問程氏兄弟說："尋孔顏樂處，所樂何事？"宋儒對此多有所討論，蓋即"為仁"（照著" 仁"的要求去作）、"希圣"（追求"超凡入圣"之境界）也。朱熹在其《答張敬夫書》中與敬夫討論"中和義"謂："而今而后，乃知浩浩大化之中自家自有個安宅，正是自家安身立命，主宰知覺處。"可見儒家所強調的正是自我道德修養(yǎng)之提升，以求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也。
道家則與儒家不問，它要求通過順應自然、超越自我，以求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在《莊子·大宗師》中有一段故事，大意是說顏回在"忘仁義"、"忘禮樂"之后達到了"坐忘"的境界，什么是"坐忘"？顏回說："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這就是說，莊子要求排除一切外在的干擾、內(nèi)在的干擾，而后才能達到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的境界。而這種境界是一心靈的自由的境界。在《莊子·人世問》中說到"心齋"，文謂："回曰：敢問心齋。仲尼曰：一其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耳止于聽，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聽止于耳"謂"止于形骸"，即不能忘形??；"心止于符"謂非能"虛而待物"，即愛用心之聰明來分別物我，這就不能"黜聰明"，只有不執(zhí)著自我的形骸和心志，否定束縛身心內(nèi)外的一切，才能和"氣"一樣"虛而待物"，這樣人才能達到物我兩忘的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的超越境界。
中國禪宗雖有南北、頓漸之分，而只不過在理論架構和修養(yǎng)方法上有所不問，其目的都是在追求自我身心內(nèi)外之和諧，以達到得道成佛的境界。大家都很熟悉神秀和慧能的那兩首偈。神秀的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神秀認為，只有清除外界對身心的污染，用漸修的方法才可以達到身心內(nèi)外的和諧得道成佛的境界。這里神秀雖是用比喻的方法說明" 身"、"心"但仍認為得道成佛的障礙來自外界，而不了解其障礙全在自我，所以他的師父弘忍說他"不見自性"，因為"自性"是"常清凈"的?；勰艿馁剩?quot;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佛性常清凈，何處惹塵埃。"慧能認為，干擾得道成佛不是外界的影響，是在于不了解"佛性常清凈"，一旦對自我的"佛性"有了覺悟，豁然貫通（頓悟），那就可以自然得道成佛，達到心身內(nèi)外和諧的境界。所以慧能說："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
由以上四個方面，我們可以看出，中國哲學的特點（或特點之一）是由追求"自然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身心內(nèi)外的和諧"構成的"普遍和諧觀念"。這一"普遍和諧觀念"，就其包含的內(nèi)容說，并不十分完善，甚至有若干錯誤。但"普遍和諧觀念"作為一種觀念說，無疑有其極為寶貴的價值。如果能除去其中不完善的和片面的部分，并給它以現(xiàn)代意義的解釋和發(fā)揮，我認為它很可能給今日世界提供一個有積極意義的經(jīng)驗，以匡正今日世界所發(fā)生的種種弊病。
隨著科學技術的高度發(fā)展，作為自然界一部分的人，在他征服自然的過程中，不僅掌握了大量破壞自然的工具，而且也掌握了毀滅人類的武器，正如1992年1575名科學家發(fā)表了一份《世界科學家對人類的警告》開頭說："人類和自然正走上一條相互抵觸的通路"。對自然界過量的開發(fā)、臭氧變薄、資源浪費、海洋毒化、環(huán)境污染、人口暴漲、生態(tài)平衡的破壞，不僅造成了"自然和諧"的破壞，而且也造成了"人和自然和諧"的破壞，這些已嚴重威脅著人類自身生存的條件。現(xiàn)代社會中，由于片面物質利益的追求，對自然資源的爭奪占有和權力欲望的膨脹，造成了國與國、民族與民族、地區(qū)與地區(qū)之間的對立和戰(zhàn)爭；過分注重金錢和物質享受，造成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緊張、社會的冷漠、心靈的孤寂、道德的淪喪，使人們的失落感日甚。在人類社會中，現(xiàn)在兒童有兒童的問題，青年有青年的問題，老人有老人的問題，人與人之間在心靈上的隔膜，在日常生活中的互不了解甚至仇視，使人們失去了對"人與人之間和諧"的追求，這樣終將導致人類社會的瓦解?，F(xiàn)代社會，由于人們無止境地追求感官之享受，致使身心失調，人格分裂，由于心理不平衡而引起精神失常、酗酒、殺人、自殺等等，造成自我身心的扭曲，已成為一種社會病，而嚴重影響社會的安寧。因此，我想，如果我們能更加重視"普遍和諧"的觀念，而對它作出適應現(xiàn)代社會的解釋，不能不說對今日和將來人類的發(fā)展都是非常重要的。
任何一種哲學體系都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它總有所長，也總有所短，要求一種哲學體系把人類古往今來所有問題都完滿解決，那只能是空想，它只能造成一種封閉的體系，而失去意義，因此中國哲學雖有其長，但也有其短。"普遍和諧觀念"對今日世界雖有其重要意義，但從中國傳統(tǒng)哲學來看，對如何使這一概念落實，并不注意，因而這一觀念往往落空，成為一種"空想"。從作為一種思維方式說，也不能不看到它的某些缺陷。這種"普遍和諧觀念"作為一種思維方式，它所注意的往往是"和諧"和"統(tǒng)一"，而忽視事物之間必然存在的"矛盾"和"對立"。從哲學上看，正因為有"矛盾"才有"和諧"；有"對立"才有"統(tǒng)一"。由于過分強調"和諧"與"統(tǒng)一"，而使我國的封建社會長期停滯，資本主義萌芽生長緩慢，作為一種民族心理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自視過高而缺乏進取精神。我們的傳統(tǒng)哲學之所以缺乏認識論和邏輯理論，正表現(xiàn)它的理論思維往往是一種沒有經(jīng)過分疏的總體現(xiàn)，因此它雖然包含著相當豐富對事物本質的認識，但它缺乏必要的分析和論證，因此它自身不容易誘導出現(xiàn)代科學。由于過分注意事物之間和諧關系和事物之間的統(tǒng)一性，而往往忽視對事物本身深入地解剖，致使我們沒有經(jīng)過近代實驗科學進入現(xiàn)代科學。因此我們必須對中國哲學中的這一"普遍和諧觀念"所包含的思維方式加以改進，繼承和發(fā)揚它重視事物之間的統(tǒng)一性以及對宇宙人生和諧的認識，而把它建立在堅實的分析論證的基礎上，以便使它在21世紀對人類作出更大的貢獻。
一個民族所以能長期存在，并有其不間斷的思想文化傳統(tǒng)，必有其存在的道理，其文化傳統(tǒng)必有其持殊的價值，如何把它文化中的優(yōu)秀方面發(fā)揚起來，如何克服和揚棄其消極方面，對這個民族的發(fā)展至關重要。對我們來說，了解中國哲學的優(yōu)秀方面固然重要，但認識中國哲學中的不足和缺陷則更為重要，這樣我們才可以清醒地面對當今之世界，放眼未來的世界。那種認為一切人類優(yōu)秀的東西都可以從中國哲學中"創(chuàng)造性地轉化"出來，不僅是不可能的，而且是有害于中國哲學的健康發(fā)展。因此，我認為，21世紀將是中西哲學會合的世紀，它將是在中國哲學充分吸收西方哲學和西方哲學充分吸收中國哲學的基礎上，造成中西哲學的多種形式的有機結合，而形成人類文明發(fā)展的一個新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