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土生子》的空間敘事
論《土生子》的空間敘事
摘要:理查・賴特是美國享有盛譽的作家之一,被西方文學界譽為“現(xiàn)代非裔美國小說之父”。他的代表作《土生子》成為了 20世紀反映種族問題和社會問題的經(jīng)典小說。因著小說本身的社會影響,外界對于該小說的研究也經(jīng)久不衰,而從空間敘事理論角度來解讀該小說的作品卻寥寥無幾。本文運用空間敘事理論,從地質(zhì)空間、心理空間、權力空間三個方面分析《土生子》中的空間敘事藝術。
關鍵詞:《土生子》;空間敘事;地志空間;權力空間;心理空間
理查・賴特是美國享有盛譽的作家之一,被西方文學界譽為“現(xiàn)代非裔美國小說之父”。賴特的創(chuàng)作對黑人文學的發(fā)展有很大的影響,后人稱他的創(chuàng)作為“城市現(xiàn)實主義”(urban realism)或“抗議現(xiàn)實主義”(protest realism)?!锻辽印凡粌H是賴特最優(yōu)秀的代表作,而且被認為是黑人文學中的里程碑。小說出版后,不僅震動美國文壇,也震撼了美國社會。西方評論界都認為《土生子》意義深遠,它把對美國社會制度的控訴包含在一個描寫黑人青年犯罪故事的寓言里。隨著該小說的深遠影響,外界對小說的研究也經(jīng)久不衰,數(shù)以千計的研討作品的內(nèi)容涉及到小說的主題、小說中哥特藝術、象征藝術、語言藝術等各個方面;所采用的批評方法多種多樣,包括存在主義哲學、精神分析、女性主義、后殖民理論、話語權理論、文化研究,特別是種族主義研究,等等。不過很少有人運用敘事空間理論來分析該小說。
在許多小說中,空間性具有十分重要的敘事功能。作家不僅把空間簡單看成故事發(fā)生的地點,而且利用空間來表現(xiàn)時間,利用空間來謀劃小說的布局,甚至利用空間來推動整個故事的發(fā)展。“作品中的時空交叉和時空倒置的方法, 打破了傳統(tǒng)的單一時間順序, 展露了追求空間化效果的趨勢”。
敘事空間理論始于約瑟夫・弗蘭克的論文《現(xiàn)代文學中的空間形式》。20世紀后期以來,隨著批評理論的空間轉向,敘事空間理論也發(fā)展了起來,相關的著作也相繼發(fā)表,梅洛龐蒂的《知覺現(xiàn)象學》、亨利・列斐伏爾《空間的生產(chǎn)》、加斯東・巴什拉的《空間詩學》和福柯的《論其他空間》等。而近年來,國內(nèi)對于空間理論的研究見年也成果頗豐,胡妮的論文《托尼莫里森小說的空間敘事研究》就是相當成功的范例,她在改論文中曾提出“空間敘事既是小說文本得以展開的基點,也是小說人物塑造和主題深化的場域。莫里森小說文本中的敘事空間具有實指和虛指的雙重特性,包括以物理屬性為特征的現(xiàn)實-生存空間、以欲望為特征的虛構-權力空間、以糾結為特征的內(nèi)在-心理空間和以虛幻為特征的神圣-宗教空間四種空間敘事類型。(胡妮, 2012:24)”基于此,本文通過對小說《土生子》進行文本細讀,選取了地志空間、心理空間和權力空間三個方面來剖析《土生子》中的空間敘事藝術。
一、《土生子》的地志空間
地質(zhì)空間是作為存在物的人類最先感覺到的物理生活環(huán)境,它由人的空間意識決定。地質(zhì)空間最主要的特征在于其物理屬性,它的存在為人物的言行和敘事的展開提供基礎,形成小說敘事中的所有空間場景。小說作品中的人物與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一樣,必須在一定的物質(zhì)環(huán)境中進行相互交往的日常活動。因此,小說中的地志空間就是作為個體存在的人生活其中的物質(zhì)環(huán)境。它既是人物活動的舞臺,也是小說敘事展開的基點。
在《土生子》中,理查・賴特主要采用把地志空間并置的手法對比地表現(xiàn)地志空間的差距和象征意義。作者在小說的開頭就借別格的口,把黑人居住區(qū)和白人居住區(qū)加以并置,指出這座城市以第四十六條街為分界線,往東是白人居住的區(qū),在這個白人居住區(qū)里,代表就是道爾頓先生一家的別墅;而這條分界線以西,就是廣大黑人的居住區(qū),同樣這一居住區(qū)的典型代表就是小說主人公別格一家的房子“住印第安納路3721號,付錢給南區(qū)房地產(chǎn)公司,一星期8元,一間房,一家四口住,出門就是胡同,窗外就是大街”在第一次別格要去道爾頓先生家報道的時候,別格第一次跨過了這條地質(zhì)上的分界線,走到了白人居住,相比于整個黑人居住區(qū),整個白人住宅區(qū)給他的感覺就是安靜、寬廣。“他經(jīng)過的那些地方宅子都很大,窗內(nèi)射出柔和的燈光,街上空蕩蕩的,偶爾有輛汽車滾動橡皮輪胎飛馳而過。”
除了城市東西部的對比,作者更是具體描寫了道爾頓先生的房子和別格家的房子,通過把典型的白人家和典型的黑人家進行并置。小說伊始,我們就看到了“燈光著照亮了房間,屋子里有兩張鐵床,鐵床中間只是隔著很小的狹隘地帶別格一家四口擠在一間房子里居住,各自沒有自己的空間,母親和妹妹換衣服的時候別格和弟弟需要轉過身去”這樣的房子里“一尺多長的老鼠是常客,經(jīng)常出來咬壞東西,甚至還會咬人;即使是大冬天,房間里的暖氣永遠都不好,而收租金的房東永遠都很準時”。與別格家相比,道爾頓先生的大宅則完全不同。“德萊克賽爾林蔭路4605號,大宅外是一道防護宅子的黑色高柵欄”“門廳有柔和的燈”。作者以別格的視角,從五官對于大宅內(nèi)部的感受,展現(xiàn)了大宅內(nèi)部的設置。“腳下的地毯那么軟、那么厚,他每走一步仿佛就要摔倒似的”;椅子是他從沒坐過的,甚至在他“坐椅子時,剛一坐下就覺得身子深陷下去”視覺上“暗淡的光線;光滑的墻上掛著幾幅畫”聽覺上“隱隱約約飄出鋼琴奏出的樂聲”。這些地志空間的描繪表明了城市東部和西部白人和黑人的居住環(huán)境有著明顯的差距,這些地址空間的差異暗示了小說中黑人白人的對立,別格殺害瑪麗,小說情節(jié)的展開做好了鋪墊。
二、《土生子》的權力空間
“權力空間”由小說文本中人與人之間的社會權力關系構成,體現(xiàn)權力控制的運行方式。具體而言,權力屬于統(tǒng)治階層。在《土生子》中,權力屬于性別、種族、階級中處于優(yōu)勢地位的男人、白人和富人。最具權威的則是集三者于一體的富裕白種男人,小說中的典型代表就是道爾頓先生;其次是白種女人代表人物為道爾頓夫人和,黑人處于權力階層的最底層。小說中作者把地志空間上設置東西對立,而這種地志空間差距的背后,是黑人白人權力空間的差異。
小說中,搶劫布魯姆是他們所有行動中最棘手的一次,因為他們過去從沒搶過白人,總是黑人。他們覺得搶劫搶劫本民族的人要容易安全得多。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是黑人侵犯黑人,白人警察從來不認真搜捕。如果這次搶劫,他們講觸犯最后的禁忌,一越過禁區(qū)一個陌生的白人世界將向他們傾斜全部怒火。這將是對統(tǒng)治他們的白人世界的一次象征性挑戰(zhàn),他渴望,但是害怕。當別格看見白人男孩飛飛機時,羨慕他們有機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感嘆“要是不是黑人,要是有錢,要是也能進那所航空學校也能開飛機”隨即就認識到,這些都是不可能的。當時的社會結構和社會背景已經(jīng)決定了,白人是社會的主宰者,他們在權力的那頭,控制著社會的資源,權力機關,統(tǒng)治者整個美國社會,是社會權力的象征。相反,黑人處在權力的這頭,處于被壓抑,被統(tǒng)治,被奴役的地位。別格抱怨“我們住這里,他們住那里,我們是黑人,他們是白人。他們什么都有,我們什么都沒有。他們干啥都成,我們干啥都不成。就像關在監(jiān)牢里似的。有一半時間,我覺得自己想在世界外邊,巴著籬笆眼兒,在往里瞧。”從這些言語之間就可以感受到,別格已經(jīng)對當時的社會權力構成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充滿了不滿和無奈。當談到白人居住在哪里時別格說的話更是破含深義“每次只要一想起就能感覺到他們,在你的胸膛里和喉嚨里,像火似得,有時候都難以呼吸了”可見,社會權力的分布已經(jīng)超越了地志空間上的對立,白人的權力不僅在白人社區(qū),已經(jīng)深入到了每一個當時社會的個體,作為黑人個體的別格已經(jīng)每時每刻感受到了來自白人權力的壓抑。
三、《土生子》的心理空間
“心理空間”指外部生存空間和人物生命體驗投射于人物內(nèi)心之后產(chǎn)生的對某事或某人的感悟和認識。文學作品中人物不僅和現(xiàn)實社會中的人一樣生活在一定的地志空間,也和現(xiàn)實中的人一樣會在自身所處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作用之下,往往會在心理上作出不同的反應,從而形成各式各樣的心理空間。美國黑人在社會歷史中的特殊境遇,是導致他們的心理空間異化的重要因素。在充滿種族歧視的社會環(huán)境中,《土生子》黑人主人公別格遭遇了生命體驗中的情感缺失,從而不能形成正確的自我認識與評價,也不能對外界進行正常的認識。人物的內(nèi)在心理空間往往呈現(xiàn)出糾結甚至扭曲變態(tài)的特征,因而無比自卑,缺乏自我自信和自我認同感。主要表現(xiàn)為壓抑和害怕。
首先是愛的缺失導致的壓抑。別格作為在一個單親家庭的長子里卻感受不到家人的愛護和重視。他的母親是一個自私而又逃避現(xiàn)實,沒有因家庭困境檢討自身,反而把責任一味推卸給別格,當別格沒有滿足她的要求,她責罵“別格,有時候我心里想,我干嘛要生你下來;你要是有點男人氣概,我們就不會住在這個垃圾堆里啦。”詛咒“你是我這一輩子見到的最沒出息的男人”她反復嘮叨,反復確認,換著法子威逼,嘲諷,哄騙來逼著別格接受工作。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別格的內(nèi)心,只有壓抑。當別格母親嘆息痛苦妹妹安慰她時,有意不去聽他們的,因為他知道她們在受苦,而他自己去無力幫助他們“他知道一旦讓自己體會的可恥和悲慘,他就會絕望的失去自持。所以他對她們采取鐵一般堅硬的態(tài)度,隔著一堵墻,一副帷幕”其次是對于白人的恐懼。商量一起搶錢的時候別格一直說格斯害怕其實是自己害怕,被格斯說中心事后,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于是他心里歇斯底里,自信心消失,只有冷暴力才能使他忘懷一切,恢復他的自信心。當他第一次要去道爾頓先生家去時,覺得帶了槍才會更安全”要去跟白人打交道要帶著刀子和槍才使他覺得自己跟他們處于平等地位”。作為長期受白人奴役的黑人種族,無法與白人平等相處的心理烙印,沉淀在他們的集體潛意識里,因此別格很難理解和接受來自白人世界的平等召喚,于是道爾頓先生家對于他的善意在別格看來似乎別有用心。正是這種這種壓抑恐懼糾結相交織的扭曲的心理空間下,別格殺害瑪麗才引發(fā)了后面的悲劇。
結論
龐蒂在《知覺現(xiàn)象學》中指出:“一部小說,一首詩,一幅畫,一支樂曲,都是個體,也就是人們不能區(qū)分其中的表達和被表達的東西、其意義只有通過一種直接聯(lián)系才能理解、在向四周傳播其意義時不離開其時間和空間位置的存在。(梅洛・龐蒂, 2003)”他強調(diào)了時間和空間對于文學作品意義的產(chǎn)生和傳播意義深遠。通過對《土生子》中的空間問題的探討來剖析作品的意義,從地志空間、權力空間和心理空間三個方面可以看出該作品在敘事藝術,小說氛圍的描寫、主題思想的表達和人物塑造的成就上都與空間敘事的多種方式聯(lián)系緊密。(作者單位:吉林大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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