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讀書筆記之二
導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小說描寫了托馬斯與特麗莎、薩麗娜之間的感情生活。但它不是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的三角性愛故事,它是一部哲理小說,小說從“永恒輪回”的討論開始,把讀者帶入了對一系列問題的思考中,比如輕與重、靈與肉。
那天坐車路過鐘樓,車如往常一樣,堵得有些厲害,只能一步步往前挪。
從斑駁的車窗望去,地下通道口幾個稍上年紀的婦人,兩個坐在小凳子上,襙著手,半抬著頭,表情木然,用空洞的眼神看著來來往往、匆匆而過的行人,腳邊放置的幾疊報紙在風里搖曳不止;一個矮胖、頭發(fā)蓬亂的婦人站著,手里拿著報紙地圖類的東西不停地扭轉(zhuǎn)著身體,用微乎其微的希望與失望不停交替的眼神看著路人。站臺上約十多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穿著不合體的工作服拿著鐵鍬張望著車的方向。
八九十年代常見的飛鴿還是鳳凰牌的加重自行車旁站著各自的主人,車頭上用木板或硬紙板笨拙的寫著:木工、土工、水工等。這些中年男人相互攀談著,不時用余光注意著來往的路人,透著他們的希望。我聽不到聲音,就像看一場二十世紀初的默劇,雖然嘈雜喧鬧,卻沒有故事情節(jié)、主角配角。不知道為什么,那畫面不時回繞于腦中,心就一下子沉靜下來。
世間的劇無時無刻不在上演,任誰也無力改變。可心的救贖之路在哪兒呢?——純粹世界里的詰問
“最沉重的負擔壓迫著我們,讓我們屈服于它,把我們壓倒在地上。但在歷代的愛情詩中,女人總渴望承受一個男性身體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
相反,當負擔完全缺失,人就變得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個半真的存在,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那么,到底選擇什么?是重還是輕?
米蘭·昆德拉在他充滿哲理的小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開篇第二小節(jié)中就拋給讀者一個同樣沉重的問題,這樣赤裸裸的詰問頓時讓我無處可逃。在我看來,米蘭·昆德拉所寫的世界不是構(gòu)建于生活之上,而是來自生命本身的詰問。而此刻,在這個由作者構(gòu)建的純粹的世界,我可以任由我的靈魂從這繁密物質(zhì)世界里抽離,剝開塵世的一件件外衣,去感受體驗這里純粹的愛與痛,苦于淚,輕與重。
“人生的悲劇總可以用沉重來比喻。人常說重擔落在我們的肩上。我們肩負著這個重擔,承受得起或是承受不起。我們與之反抗,不是輸就是贏。可說到底薩比娜身上發(fā)生過什么事?什么也沒發(fā)生。她離開了一個男人,因為她想離開他。在那之后,他有沒有再追她?有沒有試圖報復?沒有。她的悲劇不是因為重,而是在于輕。壓倒她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壓倒她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這句話深深地刺痛著我的趨于麻木的心。我清楚地看到,曾經(jīng)的那么多日日夜夜的迷茫與麻木,痛苦和孤獨,絕望和無助,不是因為生命中的負擔,而是因為靈魂缺少生命中本應(yīng)承受的重,使得靈魂太輕,身體太重,身體與靈魂無法完美的融合,無法真正的全身心的去感知生命,享受生命。
延伸:作品鑒賞
敘事節(jié)奏
敘述運動分為五種:省略、概述、等述、擴述和靜述,這五種敘述運動對于形成小說敘述風格、突現(xiàn)主題、營造氛圍等有重要作用。不同的敘事速度的選擇既反映感情氣氛的變化,也是昆德拉小說理念的貫穿。第六章《偉大的進軍》節(jié)奏是最強的,速度是最快的,反映粗暴的厚顏無恥的氣氛,因為它充斥著很多的事件,描繪出令人窒息的社會環(huán)境,給人一種壓抑緊迫感。第七章《卡列寧的微笑》節(jié)奏是平靜、傷感的氣氛,大篇幅圍繞卡列寧的死展開,兩個主要人物最終退出了喧囂的世界。“對他們來說,鄉(xiāng)村生活是他們唯一的逃脫之地。”當他們意識到人類的潰裂,卡列寧就成為將他們連接起來唯一的線,而卡列寧的死就意味著僅有的聯(lián)系也被切斷。
從整體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敘述節(jié)奏主要由省略、概述和擴述構(gòu)成,對不同速度的選擇和并置不僅反映了音樂發(fā)展的邏輯,也反映了昆德拉的小說理念。例如第一章《輕與重》中,托馬斯與前妻兩年的生活卻只用一句話“他和妻子共同生活不到兩年,生了一個孩子”來概述,顯示前妻在托馬斯生活中的輕。而在特蕾莎因為托馬斯對她不忠,不辭而別離開蘇黎士后卻用五頁篇幅描寫托馬斯兩天里的思想活動,在輕與重之間反復游移,并由此引出了貝多芬音樂和同情癥等主題,揭示了特蕾莎在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是擴述。讀者通過閱讀托馬斯與兩個不同女人的感情流速,更深刻感受到輕與重的對比,輕在重的映襯下更輕,重在輕的對比下更重,由此輕與重的主題得到更好的闡發(fā),而留給讀者更多想象空間的是諸多省略的運用。
昆德拉反對“在歷史條件下引入一個行動,用無意義的時刻充塞人物生命的時間;每次變化布景,都要有新的展現(xiàn)、描寫和解釋。“作者對托馬斯、弗蘭克、薩賓娜的外貿(mào)特征幾乎沒有任何細描。讀者對他們的家庭背景、個人歷史知之甚少,而對特蕾莎卻有少量身體描寫和童年生活的介紹。這是因為昆德拉認為不同人物有不同的存在編碼,人物的存在編碼由若干個關(guān)鍵詞組成,對特蕾莎而言,它們是肉體、靈魂、暈眩、軟弱、田園詩、天空,因此有必要對她的肉體在自我揭示中的作用加以凸顯;而對托馬斯而言的存在編碼是輕與重,肉體對他的自我揭示沒有價值。
媚俗
作為一種哲學概念,媚俗于20世紀早期被引入;而米蘭·昆德拉之后在其作品中又分別從哲學、政治、美學三個層面上闡釋的“媚俗”這一詞語的內(nèi)涵。不難發(fā)現(xiàn),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也體現(xiàn)了作者對其的理解。
人的存在,每個人對生命輕重的追求不同,方式也不同。書中,米蘭·昆德拉通過托馬斯和薩賓娜嘗試了生命輕重取舍的不同方式,兩者的共通之處在于對“媚俗”的反叛。昆德拉認為:媚俗是人類的一個通病,是一種以撒謊作態(tài)和泯滅個性來取悅大眾,取寵社會的行為。作品中托馬斯和薩賓娜都體現(xiàn)了反“媚俗”。區(qū)別在于托馬斯是以一種表面上退讓的抵抗來否定“媚俗”;而薩賓娜則是背叛,出走的抵抗。兩者在反“媚俗”上的表現(xiàn)反過來又體現(xiàn)了作為其生存狀態(tài)的生命之輕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