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滕王閣序中的典故(2)
望長安于日下,目吳會于云間
這兩句直譯就是:“向夕陽西下之處遠(yuǎn)望長安,在云霧繚繞之間遙看吳郡。”表面上就是站在滕王閣可以登高望遠(yuǎn),往西可以望見長安,往東可以望見蘇州。吳會,課本無注,當(dāng)指吳郡的都會,即江蘇省蘇州市。一說“會”讀kuài ,秦漢時會稽郡的郡治在吳縣(即今蘇州),郡、縣相連,稱為吳會。而從對仗角度看,不如前解工整(“長安”對“吳會”,單個地名對單個地名)。但它同時又是用典,還應(yīng)有深層含義。教參書認(rèn)為“日下”一典源出《世說新語·夙惠》:晉明帝數(shù)歲,坐元帝膝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問何以致泣?具以東渡意告之。因問明帝:“汝意謂長安何如日遠(yuǎn)?”答曰:“日遠(yuǎn)。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元帝異之。明日集群臣宴會,告以此意,更重問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爾何故異昨日之言邪?”答曰:“舉目見日,不見長安。”此典多比喻向往帝都而不得至,寓功名事業(yè)不遂,希望和理想不能實現(xiàn)之意(參見《常用典故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和王勃的身世、心境是一致的,但光這樣理解還不夠,它只能說明上句,不能說明下句,即不能解釋為何“日下”與“云間”相對。其實另有一典源出自《世說新語·排調(diào)》:荀鳴鶴、陸士龍二人未相識,俱會張茂先坐。張令共語。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語。陸舉手曰:“云間陸士龍。”荀答曰:“日下荀鳴鶴。”說的是:晉代文學(xué)家陸云(字士龍)、荀隱(字鳴鶴)兩人互不相識,一起在張華(字茂先,任過中書令,右光祿大夫)家中會面。張華讓他們交談,因為兩人都有突出的才學(xué),要他們別說平常的俗話。陸士龍拱手說:“我是云間的陸士龍。”荀鳴鶴回答:“我是日下的荀鳴鶴。”西晉兩位名人陸云和荀隱初次會面時的“脫口秀”是一副藝術(shù)性頗高的人名對,有人認(rèn)為這是中國對聯(lián)的濫觴。士龍、鳴鶴分別是二人的表字,構(gòu)成了天然的對偶。因為風(fēng)從虎,云從龍,所以才思敏捷的陸士龍自稱“云間陸士龍”。荀隱是洛陽人,洛陽是西晉都城?!掇o源》:“封建社會以帝王比日,因以皇帝所在之地為日下。”故荀隱自稱“日下荀鳴鶴”。
陸云是松江(今上海)人,因為這一副“對聯(lián)”,后來上海得到一個雅稱“云間”。也因為這副對聯(lián)的有名,以“云間”對“日下”,成為詩家常用的駢語。清李漁《笠翁對韻》:“名動帝畿,西蜀三蘇來日下;壯游京洛,東吳二陸起云間。”
由于用典,此二句就有了表里兩層意思。表層就是說站在滕王閣,可以登高望遠(yuǎn),游目騁懷,視野開闊,此意可和上文的“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呼應(yīng)。如果知道有關(guān)背景知識,就還知道作者在此借典故來含蓄地表達(dá)自己象陸機(jī)一樣少年高才,而同時又流露了仕途坎坷,報國無門的感慨。此意可和下文“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yuǎn)。關(guān)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等句相呼應(yīng)。這樣理解,完全符合王勃的性格和遭遇,也能更好地貫通上下文。王勃原本年少氣盛,再加上自己才華橫溢,很容易產(chǎn)生心高氣傲的心理。后來,果然一篇《檄英王雞》的文章,得罪了高宗皇帝,被逐出京城,還連累老父也被貶官受罰。一時間,使王勃有一種從云端里跌落下來的感覺。為懷才不遇而傷感,為前途渺茫而黯然,故而遙望京都長安如在天邊一樣遙遠(yuǎn),指看吳會也似乎遠(yuǎn)在飄渺的云海之間一般虛無。這正是王勃當(dāng)時對政治前途傷心失落情緒的真實表現(xiàn)。如果只是“西望長安,遙看吳會”,怎能傳達(dá)出這種復(fù)雜的情感呢?用典的好處之一是言簡意豐,以少勝多,能“寓萬于一”,較好地傳達(dá)出豐富、復(fù)雜的思想感情。